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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勾心鬥角」的視覺饗宴—與音樂舞蹈交織的光影色彩
時間|2023年10月14日 星期六 19:30
地點|臺藝表演廳
演出|國立臺灣藝術大學 表演藝術學院
編輯|沈佳燕
撰文|李芷葳(圖文傳播藝術學系二年級)
「後戲劇劇場反映了電影、電視、網路等新媒體的出現,其對於當代社會人際關係與感性能力的影響,讓我們找到一個新角度來面對新時代的藝術創作,探索這些屬於我們的時代現象。」—漢斯·蒂斯·萊曼(Hans-Thies Lehmann)
近年來隨著科技進步,表演藝術跨界合作已成為趨勢。國立臺灣藝術大學表演藝術學院集結戲劇、音樂、國樂和舞蹈齊心同力而成的跨域展演—【跨界藝象】,也帶著新世代的藝術質量,邁向了第四年。而本年度的演出命名為「勾心鬥角一跨界藝象4.0」,實在是巧妙又傳神!
「勾心鬥角」一詞原意為形容宮室建築層層相疊的屋簷梢緻巧妙,猶如藝術交織疊厢。舞台上不僅有戲劇展開的社會性對話,以及身體美感與中西音樂的華麗多元,更融滙了細緻的布景燈光、新媒體藝術,自開場《絮語飛花》淡雅的五彩水袖、《壁畫四人舞》尊貴優雅的宮殿,以及《她走了》傳統喜氣大紅色與紫色浪漫色調的對比……等。筆者觀賞後發現,這一連串斑斕豐富的製作,處處可見萊曼提出的後戲劇劇場概念。
>(節目《絮語飛花》演出過程 圖片提供/表演藝術學院)
接下來,筆者將討論「勾心鬥角」製作中表演藝術與視覺藝術的協作,並結合後戲劇劇場的觀點,與大家一同享受光影與樂音交織而成的精采視覺盛宴。
色彩是視覺上最主要的造型要素,實際上我們很難分開二者,凡是有形的東西都有色彩,不管是自然色或是無彩色的黑灰白。「色彩」能間接引導觀者的視線和閱讀情緒,進而幫助我們了解對故事與場景的理解。
《鳳梨》——情感色彩的綻放
「你曾聽別人說,你的臉像月亮嗎?」戲劇表演《鳳梨》,以簡潔問句揭開了序幕,以及現代人對社會審視的焦慮。舞台籠罩著鮮豔、亮晃晃的黃光,演員們整齊地身著潔白襯衫,機械性地進行盥洗、搭車、上班等例行公事,閃爍的豎向燈光則營造出時間的流動。隨著如沉重心音的重節拍電子樂,一句句不停歇的提問逐漸失控成雜音,接著台上投下彷彿拘束演員的塊塊方形黑影,最後他們一個個發瘋、肢體扭曲,氣氛徹底失序。然而,此時的畫面主要色調依然是——亮晃晃的黃。
(節目《鳳梨》演出過程 圖片提供/表演藝術學院)
就筆者觀看的感受,鮮豔、明亮、暖色系的亮黃色,此時已跳脫以往被歸類於代表開朗、愉快的特徵,而更接近紅綠燈中的黃燈,象徵著警示。看著亮黃色,我們漸漸感到不安和混沌,也看見社會失序的警訊。藉著文本與色彩的呼應,《鳳梨》用鮮明的畫面,呈現了本應和諧的社會,卻邁向變質、把人逼瘋的悲劇。
跨界藝象——表演藝術X視覺藝術
人們難免為新事物抱持懷疑態度,因此跳脫傳統的框架與解構文化的過程,往往是漫長又艱辛。北美館館長王俊傑曾談到,因創作者之間的「目的」考量不同,會造成想法跟認知落差而出現爭執或誤解的「越界」情形。站在科技藝術的角度與表演或戲劇合作,目的其實並不是為了撼動他們的某些基礎,而只是想去開創一種跨領域新的可能性。
縱使媒介的磨合,仍是新世代難解的課題,但不可否認,這已是演出踏上的主流之路,因此筆者也在「勾心鬥角」製作中看到多元藝術媒材結合而成的眾多精彩作品。
樂音如畫,畫如樂音——《墨韻》
布幕一揭,一張空白的畫紙映入眼簾,書畫家蘇峯男站在高台上揮毫,讓荷花一筆一畫隨鋼琴與小提琴的音符生長。舞台上,究竟國畫為主角,抑或是音樂為主角呢?其實我們對於音樂在電視、電影等影像作品中的運用,並不陌生。然而在《墨韻》的舞台上,不免令人猜想,是否有以畫作來為音樂伴奏的可能?
(節目《墨韻》演出過程 圖片提供/表演藝術學院)
筆者想萊曼(Hans-Thies Lehmann)或許能為此問題提供劃世代的解答,他曾在後戲劇劇場理論中提及,任何元素在舞台上皆是平等的,沒有誰比較重要。筆者思索,如果再將想法延展到人類生來具備五感一事,那麼視覺配上聽覺的演出,便是我們與生俱來的享受,也將是未來風行的演出形式。
除了吸睛的臨場繪畫表演,小提琴樂手在spotlight照耀下,如沐浴在月光中演奏,影子在地上的月影中,隨節奏亦柔亦剛地舞動,也非常耐人尋味。《墨韻》不僅表現了「樂音如畫,畫如樂音」的和諧,也讓人隨氛圍輕輕地搖晃,沉醉在光影與琴音中。
新媒體藝術,延展舞台生命力——《野玫瑰》、《旅行》
表演形式會反映新世代的需求,因此現代觀眾對於表演有更多不同期待跟念想,加上藝術創作者們也越來越多是年輕的一代,科技既已是生活的一部分。於是,大家都對科技結合表演抱有高度想像。《野玫瑰》結合新媒體裝置,利用舞者的肢體感應,創造出即時性又獨一無二的光源變化。表演者的軀體化為燈光藝術與舞蹈細膩的縫合劑,透過舞姿帶動的燈光,筆者認為這正是名符其實,隨音樂舞動的燈光,在舞台上映射出兩種維度的美。
(節目《旅行》演出過程 圖片提供/表演藝術學院)
《旅行》讓舞者在奇幻的動畫特效中舞動,為舞蹈的背景注入更豐富的層次。透過畫面中的羽毛、光影漸變,我們對旅行途中光景的想像也更開闊。筆者觀察到,影像能較不受實體場景的限制,將欲傳達的符碼清晰的呈現出來,甚至是透過畫面虛實交替,進而表達旅行間時光流逝與旅者心境等抽象概念。
筆者認為,《野玫瑰》與《旅行》展現了新媒體裝置與舞蹈在舞台上的並行,再次呼應了後戲劇劇場中舞台元素平行的概念,此時舞蹈與光影是相輔相成,共同疊加作品的厚度。
跨界,開啟更寬敞的藝術大門——《涿鹿幻想》
藝術家周曼農曾說:「跨域,就是為了跨向未知,在與他者連結的同時自我反思,思索如何達到一個新的境界。透過操作一個展演、延展一種新的關係,達到一個多孔隙的雙向交流。」
(節目《涿鹿幻想》演出過程 圖片提供/表演藝術學院)
在磅礡的樂聲中,黃帝、蚩尤、九天玄女等涿鹿之戰經典人物,以投影躍身於舞台。筆者並非音樂專業背景,看到如此演出形式,感到非常驚喜,因為此時畫面就像是一把關鍵的鑰匙,能帶人迅速進入原本陌生的樂曲世界。《涿鹿幻想》以寫實風格的古戰爭漫畫,模糊了視覺與表演藝術的界線,透過影像,邀請觀眾更靠近國樂。
筆者在演出後好奇的訪問到了本校國樂專業的同學,是否覺得加入影像輔助,有失國樂表演的精髓?他們則樂觀的表示,這樣的演出形式,能為覺得自己與音樂存有一線鴻溝的觀眾,開啟音樂欣賞的大門,相信欣賞能力是能夠培養與練習的。
綜上所述,「勾心鬥角一跨界藝象4.0」展現了音樂舞蹈交織的光影色彩,以及表演藝術與視覺藝術的密不可分。從《鳳梨》產生對色彩感知與生活連結,《墨韻》表現繪畫與音樂的協奏,接著《野玫瑰》、《旅行》中新媒體藝術裝置與舞者身軀相輝映,到最後《涿鹿幻想》突破傳統的跨域邀請。「面對這種劇場形式,其他藝術門類(造型藝術、舞蹈、音樂)的愛好者經常比醉心於文學性敘述劇場的觀眾更懂得怎樣去欣賞。」後戲劇劇場理論如是說。
筆者相信必定是由多元觀賞的視角,看見音樂、舞蹈、戲劇,以及視覺藝術等內容與細節,進而發掘製作中的隱含資訊,更能欣賞每部演出的精彩之處。而其實身處現代的我們,都早已具備如此本領,準備好隨著新時代的藝術創作,探索屬於我們的時代。在表演藝術與視覺藝術邁向界線模糊之際,透過「勾心鬥角一跨界藝象4.0」,筆者看到的並不是任何一方的遺棄或消弱——而是兩者看似二元分離的領域,其實是各持一方的協作,在兩端輕輕牽動著觀眾的心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