部落格

2020.12.13

《搖擺.D》田孝慈工作坊:他人即地獄II

時 間|2020年09月26日(六)10:00-12:00
講 師|田孝慈(第18屆台新藝術獎表演藝術獎共同創作《群眾》得主)
編 輯|沈佳燕
  文|莊馥嘉(電影系四年級)

2020年的臺藝大觀國際表演藝術節,除了邀請四位臺灣本土的編舞家和臺藝大舞蹈系學生共同創作、演出《搖擺.D》之外,也邀請了編舞者之一、同時為臺藝大舞蹈系畢業的田孝慈老師,來開設舞蹈工作坊。不同於以往的是,今年的舞蹈工作坊向非校內人士開放,也因此雲集了許多不同科系背景的人前來參加。
 

 身體與自我同在

在工作坊一開始,田孝慈老師向大家簡單地自我介紹後,說道:「對於身體的工作模式,我沒有一定的準則,也不認為這其中存在著標準的答案。所以在今天的工作坊中,大家可以盡可能地放輕鬆,感受自己的肢體。」

接著,田老師讓所有人找一塊空地躺下,並與其他人保持距離。「現在將自己的全身放鬆,把重量一點一點地交給地板。...... 最後把全身的重量放掉。在這段過程中,請試著重新去感受自己的身體。」跟著田孝慈老師的指令,在場的每個人在時間的流逝中,逐漸地放鬆身上的每一塊肌肉,到慢慢地、重新感受自己身體的存在,軀體如何回應各種外界的指令。

田孝慈老師工作坊課程花絮:給自己一個安全的心理感受,接受身體的每一寸變化 攝影 沈佳燕

透過身體的「歸零」,屬於身體的所有機能與感受逐一回到自己的意識裡,從而能夠更清楚地感受身體的存在。約莫一段時間後,田老師下達了第一個指令:「接下來,把你的身體朝側邊移動、捲曲,讓你的身體面向左或右邊。如果你不知道該怎麼做,可以看看旁邊的人。」田老師補充道。「接著,讓你的身體開始以不同面向接觸地板,再不停地轉換你的重心。」從起初溫和且緩慢的指示,田老師開始給出較大的動作指令。「再來,找出一個離開地板的姿勢,像是你要藉由這個支點去抵抗地板。」

這段進入身體練習的前奏 (Prelude),讓筆者想到紀錄片《凝視瑪莉娜》(Marina Abramović: The Artist is Present, 2013) 記錄了行為藝術家瑪莉娜.阿布拉莫維奇 (Marina Abramović) 2010年於紐約現代美術館 (New York Modern Museum of Art, MOMA) 舉辦回顧展前,如何指導年輕的藝術家們為重現瑪莉娜過往的經典作品做準備。在為期三個月的前置作業裡,藝術家們密切地相處,藉由固定的作息與訓練讓身體進入一個規律循環的狀態裡。瑪莉娜說道,「我們必須除去所有的外在負擔,讓思緒、身體運作慢下來,直到所有的運作歸零,只剩下地心引力影響著自己的身體 (to slower your body and mind to zero, only with gravity)。」


 他人是我的鏡子

工作坊第一個小時結束之際,田孝慈老師下達了最後一個指令:「現在,所有人把自己的眼睛閉上,慢慢地讓身體靜止下來,找到一個最平穩的呼吸節奏。現在,你再也不在乎自己是否帥氣或美麗,你只需要單純地閉上眼睛。」一副副如液體般流動、推移的身體,逐漸地安靜下來,回到最初臥躺的姿勢,回到原先充滿規範與限制的世界裡。「在這一個小時裡,這些看似對於身體的自由選擇中,實際上也包含了許多我們日常生活中的慣性動作。」田老師說道。就像這一句老生常談:「我們是身體的主人」,我們對於自己的行為,似乎有一定的掌握能力,但是更多時候,我們深受潛意識的帶領與影響,而平時記錄在身體中的慣性動作也在此時表現出來。身體不再是我們的奴隸,而是我們的代言者。

由此看來,工作坊一開始將身體「歸零」的儀式,似乎是田孝慈老師冀望身體在執行其他的肢體指令前,必須先完成的步驟。參與者讓身體逐漸不再為自己所有,不再由社會所規訓,排除所有個人的情感,回歸一個純粹物體 (object)、客觀 (objective) 的狀態。
 
田孝慈老師工作坊課程片段 攝影 沈佳燕

進行身體練習的過程中,田老師雖然說過這些身體指令沒有所謂正確的答案,但是對於平時已經接觸過多資訊、乘載過多情感的軀體而言,一時間要把所有的雜念與聲音拋開、將身體淨空,仍具有相當的難度。筆者發現,即便先前已經讓自己的身體完全放鬆,出於遵循身體的本能的不安,在場的多數人仍然張開了眼睛,檢視鏡中的自己、環顧四周的人,無法不去「觀看」與「凝視」。

如存在主義學者尚-保羅.沙特 (Jean-Paul Satre) 曾在他的戲劇作品《無路可出》(No Exit, 1944) 中寫道:「他人即地獄 (L'enfer c'est les autres.)。」這句話並不意味著他人/他者 (other) 對我們而言具有聖經或但丁 (Dante)《神曲》(Divina Commedia) 中的「地獄」性質,而是指我們的存在仰賴著他者的定義——我們對於面貌、身體的美醜胖瘦,在當他人的凝視與審判下被定義。若他者不存在,我們便不對這些定義有所覺察,因為此刻只有我們和自己密切地相處。透過他人的凝視和觀看,我們才得以體會自身的自由與限制1
 
1趙越勝。存在主義的時代第四節 "他人" 即地獄。https://reurl.cc/2bKpK4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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